青无鸦

【酒茨】行者清梦

◆灯姐视角，伪灯茨

◆八连抽最后只抽出了个大狗子我不开心了我要虐吞哥【喂！

◆本来感觉挺少的然而写着写着就变多了

◆人物属于网易爸爸，OOC属于我

◆以上

————————————————————————————————————————————————

【壹】

老实说，我没有想过大江山的鬼王会找上我。

至少在茨木来过我这里之前。

逢魔之时的黄昏，我提着莲花底的青灯，拢着和服振袖将要下山去寻找期待的故事。蜿蜒的小道漫漫消失在渐渐被黑暗笼罩的长夜里，借着灯火我看见那个拥有一头张扬的火红色长发的大妖正站在不远处抱着手，目光阴沉，似是在等我。

“这又是怎的？还有什么是能够劳驾鬼王大人亲自来找妾身的事么？”

我浅浅笑了笑，问道。

“茨木童子在哪里？”

他问，声音低沉得有些可怕，仿佛一头压抑许久的野兽。

“这倒是奇了怪了。这茨木童子在哪儿，最清楚的难道不该是您这位‘挚友’么？怎么反倒跑到妾身这儿来质问了？”

“不要试图挑战本大爷。”

他背后的鬼葫芦悄无声息地龇起了牙。

“妾身不敢。”我恭敬地行了个礼，笑道，“只是妾身斗胆且问一句，在您心里，茨木童子算是什么人呢？”

对面的鬼王像是愣了一瞬，而后皱下了眉，深紫色的眼睛中闪过剑一般雪亮的光华。

“本大爷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不想你手中的青灯灰飞烟灭，就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是鬼王大人误会了，虽说几天前茨木童子前来寻过妾身，但妾身确不知茨木童子如今身在何处。”我挑起灯盈盈上前，从振袖中取了一张从人界带回来的纸递给那位鬼王，“若要寻茨木童子，不如鬼王大人先将这好好收着，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没做声，只是冷冷扫了我一眼，接过了纸，然后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眼睛，只一眼，我忽然觉得很冷。

那种眼神，仿佛是看着将死之人的眼神。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奇怪的感觉抛到脑后，挑着青灯走在下山的小道上。

那个鬼王当真会去寻茨木童子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只需要把那张纸交出去就好。

人间的故事，就不知酒吞童子能否看懂了——

“彼方为谁，无我有问。

九月露湿，待君之前。”

【贰】

“汝愿意听吾的故事？”

白发大妖坐在我面前，像是有些疑惑般地眨了眨眼睛，身后细碎的阳光在长长的旧木走廊上亮了一路，宛若洒落一地的星子。

“难得你愿讲，妾身洗耳恭听。”

我将青灯放在一旁，为他斟了一壶酒。

那或许是我听过的最长的故事了。

茨木童子讲了三天三夜，从他的出生，到化妖，到历练，到遇见酒吞，再到……现在。

青灯的光明明灭灭，映着他苍白的脸，我蓦地觉得很心疼。

“为什么愿意告诉妾身？”

我为他斟了最后一杯酒，问。

“大概……是因为要离开了吧。”他用仅剩的左手轻轻晃动着盏中的酒，嘴角原本应挂着狷狂的笑意此刻却被一抹苦笑取代了。他怔怔地对月半晌，然后将酒盏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吾不够强大……已经没有资格再待在吾友身边了。”白发大妖看着空了的酒盏，忽地摇了摇头轻笑起来，“吾不能再叫他吾友了，那样会拉低他的身份的。”

所以呢？

所以，你连自己可以叫他“挚友”的资格都要剥夺了吗？

“多谢了。”

我还来不及问他，听到这句话时我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过一瞬他便已经消匿了踪迹。清冷的月光下，空气中伏动着淡淡的尘埃，萧索的寂寥几乎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隐隐约约有孤魂野鬼的呜咽传来，葬入风中。

“汝的酒……太苦了。”

这是茨木童子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明明带着笑意，却为什么难过得想哭。

【叁】

酒吞童子去找了八百比丘尼。

但是那个女人是不会替他占卜的。

山下的铁鼠告诉我，当时酒吞童子的身上聚集着层层叠叠的狂气，即便有阴阳师安倍晴明的结界死死撑住庭院，隔着数十米开外的妖怪们依旧能感受到让鬼神都心惊肉跳的妖气。然而那个叫八百比丘尼的女人只用了一句话，不可一世的鬼王就在瞬间散掉了自己周身所有的戾气。

我仿佛能够看到手执法杖的巫女站在廊下淡然看着大江山的鬼王，然后轻轻地开口道：“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捂着泪笑出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

倒是好一个上穷碧落下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茨木童子的魂魄散了。他不是入得了六道轮回的浮世众生，也不是游离于三界的孤魂野鬼。散了便是散了，这世上，终究是再也不会有茨木童子存在的痕迹。

这结局，身为鬼王的你可满意？

酒吞童子。

【肆】

“彼方为谁，无我有问。九月露湿，待君之前。”

“这首诗啊！”男孩恍然大悟，“是《万叶集》里面的啦！直译很简单的，但是民间最喜欢的翻译的话——

“黄昏，逢魔之时。

是你我相遇，却看不清彼此。

我一遍遍询问你的名字。

只记得曾喜欢你。

“大概是这样吧，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呢。”男孩笑嘻嘻地把纸还回去，却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锦衣华服的贵公子。

说起来真是奇怪，看着像是名门贵族，可是居然不知道《万叶集》呢。

化作普通人类模样的酒吞蓦地攥紧了手中的纸，力道之大，那纸竟在瞬间化为齑粉。

“啊呀……”男孩见面前的公子满身戾气，不由得低低惊呼一声，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我、我想起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半掩在黑发之下眼睛注视着那男孩离去的方向，酒吞缓缓放下了手，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灯火辉煌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光影斑驳中攒动的人影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股清冷的金色。鬼王独自站在黑暗中，明暗的界限将他与世界划开隔阂。

原来一直都是他错了。

你不愿再见我了么？

茨木。

【伍】

“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也会来找妾身么？”

我倚在青灯上，用袖掩口笑着。

“在下是有事想要委托于阁下。”

风华绝代的阴阳师轻摇着手中的白玉纸扇，“啪”地一声收起，向我微微欠了欠身。

“倒是稀罕。之前酒吞童子也来找过妾身，只是没这么有礼罢。”我调笑的语气一转，冷冷道，“不过很可惜，妾身从不想接阴阳师的委托。”

“那若是……关于茨木童子呢？”

他笑得轻描淡写。

我有一瞬定在原地。

他算定了我不会拒绝。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什么意思？”我问他。

“螭龙——不知阁下可知？”

“不必与妾身绕圈子，直说便是。”

“螭龙是一种可衔取魂魄碎片的妖怪，正好在下喂了几条养在庭院里。前几日听说茨木童子魂魄散了，在下立即放出螭龙，衔回了他所有的魂魄碎片。”阴阳师微微一笑，从鹤纹的袖中取出一个紫檀的小盒子，递与我。

我感觉自己接过盒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即使当初无茨木童子帮在下消灭黑晴明、解救平安京于危难之中，在下就算凭着良心，也不愿让这样有情有义的妖怪就此消散。”他又“刷”地一声撑开纸扇，笑道，“不过想必他定是不愿再与在下扯上关系的，由此在下便只好来委托阁下了。”

“你便不怕酒吞童子知你不将茨木童子魂魄交与他，而对你心生怨怼？”

“若是怕，早该怕了。”他如是说。

“至于要不要带他去认酒吞童子……全凭阁下的意愿。”

【陆】

茨木的魂魄，是很漂亮的白色。

就连天地间纷纷扬扬的大雪也不及他的灵魂清澈。

我用自己的妖气给那团纯白的魂魄提供养料，不过一年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化出了形态。只不过依旧还是小小的，然而眼神却一如当年那般清澈和张扬。

这个如团子一般白白软软的妖怪身上，依稀看得出当年那个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鬼将的模样。

“妾身很想看你重新长回当年的模样。”

我看他靠在枫树下，低低浅眠。

当年茨木为了酒吞，独自下山寻仇赖光四天王，却不曾想受了重伤，魂魄散尽。而如今他仅仅是个单纯可爱的幼童，会用仅剩的左手小心翼翼地采起花朵举给我看，声音中微微带着奶气地叫着我“灯姐姐”。

他不记得酒吞了。

他不记得从前的一切。

这样也好。

只是突然想起前几日谈天时，爱宕山的大天狗无意间提及他听源博雅说，酒吞童子似乎听了八百比丘尼的一句话，动身去了茨木的家乡摄津茨木城。

——你知道他的故事吗？

这是八百比丘尼给他的第二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他去哪里干什么呢？

他以为这样就能够了解茨木的苦痛了吗？

他不能的。

那个越后寺的小和尚，那个因为面貌英俊而遭到嫉妒最后化而为妖的酒吞童子，他当真知道情字怎写吗？

【柒】

“本大爷不知情为何物，却只知道一件事。”酒吞童子指着软软趴在我青灯上睡觉的白团子，深紫色的眼眸中竟有一丝难得的温柔，“茨木童子，自始至终都只能够是本大爷的！”

“妾身若是不想让，鬼王大人又待如何？”

“自然是拆了你的灯，捏碎你的元神！”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那若是他……不想跟你走呢？”

“既然他唤本大爷一声挚友，那就会永远跟随在本大爷身后。”

“他忘了一切。”

我轻声道。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鬼王因为一句话而沉默那么长时间。

“不会的……”

他只喃喃了一句，却仿佛被自己梗住了。

我叹了口气，取出了酒，斟好，放在酒吞童子面前。

“妾身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捌】

自从酒吞童子把茨木童子从我这儿捞走后，我感觉整个大江山都要吵翻了天。

隔三差五的就有大江山的妖怪以“我有故事你有酒吗”的理由来找我然后对我吐槽他们的鬼王大人是如何如何把团子二当家的给宠上了天。

比如说团子二当家的咬着萤草的蒲公英不放口，留下湿哒哒的口水。

比如说团子二当家的把夜叉的长发编成了两绺麻花辫儿，样式居然跟八百比丘尼的一模一样。

比如说团子二当家的不知从哪里搞来墨水，趁天邪鬼家族睡着了之后直接一桶墨水淋下去，然后天邪鬼彩虹战队瞬间变成了天邪鬼黑。

然而面对这一切鬼王都只是揉了揉团子二当家的头，故意板着脸道“幼稚”，然后又轻飘飘地留了一句“少惹你们二当家的否则酒葫芦伺候”，然后俯下身抱着团子二当家的就走了。

我冷漠对之。

死给。

说起来，倒是不知道现在在酒吞心里，茨木是怎样的存在呢？

我倚在青灯上侧了个身。

算了，这对我同样不重要。

【玖】

“挚友挚友！我喜欢你！”

白团子伸出小爪子要抱抱，软软的婴儿肥脸上洋溢着世间最温暖的笑意。

“……嗯，我也喜欢你。”

酒吞稳稳地抱起他，轻轻摩挲着他的唇。

FIN